喜歡吃蠶豆,尤其是青皮綠玉的本地蠶豆。本地蠶豆生得小小巧巧,一只豆莢里一般不會超過兩粒豆,豆莢摸上去也比較糯。不像現(xiàn)在流行的日本豆看上去野野的戇頭戇腦。本地豆剝出來后也是玲瓏的,豆殼碧綠生青,手感比較綿軟;豆肉如溫婉的綠玉,細嫩;本地豆比較嬌氣,要好好待伊。剝出來要馬上開油鍋炒,否則,皮會老的;炒的時候也不能“窮炒阿二頭”,否則,皮也要老的。將油鍋燒到七八分熱的時候,放入蔥姜煸香,再將豆順著鍋身輕輕滑入,輕輕翻,放半碗水,本地燒法還加稍許糖。加蓋,燒開后就可以出鍋了。
蠶豆也是時令菜。如果說,春筍還帶著幾分春寒料峭;薺菜、馬蘭頭、香椿頭是春暖花開的味道;而蠶豆上市的時候,夏天也就快到了。盡管如今的暖棚可以不分四季供應黃瓜番茄,但蠶豆的時令味道還是很足,常常是幾天前還看見菜市場門口遍地的蠶豆攤,也不拿它當回事,可不過幾天功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。常常會后悔著沒乘著多時享受,再想嘗,只好等下一年了。人一生中不知道有多少愛可以重來,但時鮮菜總是給你盼頭的,等著盼著再一次會面,平常而快樂的日子也就這樣過去了。
只是,如今無論是菜市場還是飯店里,本地蠶豆不多見了。幾日前和阿牧幾個在朱家角一個叫“水岸”的地方吃到過一碟。一行人到朱家角的時候暮色已近,游人少了,飯店門口拉人的多了:進來吧,能看見河水的,還都是時令的小菜。走入這家店是因為名字特別,也沒有拉人進店的急吼吼腔調(diào)——這才是小鎮(zhèn)的氣質(zhì),優(yōu)哉游哉的,急啥啦?是你的走不了,不是你的急出烏拉也沒用。
“水岸”二樓靠窗的位子類似親水的平臺。底下是潺潺的水,由近及遠地望過去,水面上滿是紅燈籠的倒影,順著蜿蜒的河水延伸著,一直到小鎮(zhèn)的深處;河對面窗戶看進去,像是有一戶人家正在挑燈趕制熏青豆,不經(jīng)意那股帶點煙火氣的豆香會飄過河面;拂在臉上的初夏軟軟的涼風,很愜意。朱家角去多了,點來點去也沒啥新花頭!芭赃咊~”冷了,老板一邊機靈地端回去,一邊大聲讓廚師重新做一盆。魚很快又上來了,知道廚師最多也不過將冷魚重新回回爐。炒螺螄有點咸,還放了太多的蒜,倒把原來新鮮清淡的河鮮味沖淡了去;一鍋雞湯太多油,還有點混淘淘的,不是小火慢慢燉出來、看上去清湯光水、實則鮮香無比的那種。一定不是本地廚師!叫出來一問,果然,是個山西到這里來打工的小伙子。不過,這個山西小伙子最終沒有糟蹋那碟老板隆重推薦的蠶豆,一碗真正的本地蠶豆:不咸不淡,火候剛剛好;有一點點甜味,剛好去掉了蠶豆的青澀味。連皮嚼了,很水嫩滑爽的,很鮮潔,不用吐殼,也沒有老碴碴的感覺。
“不時,不吃”,不合節(jié)令的東西不要吃。這孔老夫子教書育人之余,對吃也蠻有體會。想必也一定喜歡菜的時鮮味。只是孔老夫子沒有料到,如今有了冰箱,“時鮮”的辰光可以無限地延長了。譬如將蠶豆買了來剝好了放入冰箱,想“時鮮”了,就拿一包出來嘗嘗,煞煞饞癆蟲。只是不懂,這冰得木乎乎的蠶豆還算不算時鮮?